那个女孩
16 年复读的那段时间,只能在老校区上课,离我住的地方很远,因此上下学只能骑自行车。
那段时间精神很恍惚,做了许多如今看来无法挽回的事情,删除了所有好友,清空了所有动态,以为这样一切就能从头来过,可满脑子都是橘猫。 两年的高考最终都成为了我生命里的空白,就已经回忆不起任何的考题了,可能当初根本就没有在意过,这恐怕也算是一种遗憾。 我在初高中时,是没有想法的一个人,说的好听些叫太简单太单纯,不好听些则是太幼稚没开化。 初中碰到喜欢的人就说喜欢和爱,女孩子也一样,我那时还不懂大家理解的喜欢和爱是什么东西。 结果大家都说我是一个花心的人,这件事情后知后觉,所以我现在对渣男这个称呼很敏感,其它人品方面的攻击我无所谓,我讨厌在这一点被扣帽子。
其实现在就算大家给我贴上奇奇怪怪的标签,也没什么影响了,我倒希望早点这样自由。 因为我不太懂得如何与女孩子近距离相处,网上倒是很活泼,线下就变了样。 入学的时候有一个小组合作的女生,曾以为可以发展成无话不谈的好朋友, 结果她的温州男友给我打了个电话,脏话问候全家开头,歇斯底里地重复三个字,扬言要砍人。 我从那时开始发现,大学里和异性的交往,不像我想象的那样简单,自己变成了一个滑稽的小丑。 后来再没主动接触过异性,因为这件事,我变得不相信她们所有群体。其实我后来已经不相信所有同龄人。
我突然想到复读时,晚自习放学后经常陪我回家的那个女孩。
刚开始的时候,晚上放学我都是和延两个男生一起骑自行车回去, 因为我们回家的路线类似,路上经常能碰见她骑着小电驴穿过去,当然也会碰到班主任老翁骑小电驴回去的时候。 他开车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还是和上课一样正经,可是骑在车上还是这么正经,总让人忍俊不禁。 延和她一个补习班,后来我们去直接问要不要以后晚上放学一起回家,这样安全点,她同意了,我很开心。
她素颜就很漂亮,身材娇小,应该是大家口中所说的底子很好的那一类。 可我那时只觉得留长发的女孩子,骑着小电驴,特别拉风,可惜我是男生没办法留长头发,也没有小电驴。 白天的时候,我们都各自回家,毕竟不会出什么安全问题。 又由于我和他们俩是在同一层楼的不同班,晚自习放学后,如果谁出来得早些,就等另外的人出来后再一起走。 下雨天的时候,就各自安好了,能尽快就尽快回去。
骑自行车回去,大概需要二十分钟左右的车程,她骑小电驴的时候都是保持和两个男生一样的速度。 我们在路上讨论的经常就是今天布置了什么样的试卷,哪个老师又弄了什么新操作之类的高考话题。 偶尔会讨论一些新闻和八卦,后来有时候太无聊,我和延会在路上唱些流行歌,尽管唱得不怎么地,至少不会太沉默。 每天的上下学生活都在不断重复,我感觉不到自己学习上丝毫的动力。 因为我已经放弃对生活的思考了,所有迎面而来的一切似乎都是一样的无趣,可和她一起回家的时候,我心里还有一些感觉。 两个男生有时候也会讲骚话逗她开心,只有这个时候我的大脑还算比较活跃。
其实也发生过一些有意思的事情,比如谁的链条坏了让另外两个人先走; 有些时候会买烧烤吃,或者一起去书店看看… 但这些记忆是有些模糊的,所以去回想的时候,我想不起具体的情景了。 我们调整统一了回家的路线,有时也有变化,通常都是在新校区大门口附近分道扬镳。 然后我就会加速蹬着踏板,呼啸穿过一条长长的街道。
我的影子不断地被路灯拉长,然后消失,又出现。
因为她是我除橘猫外接触得最多的女孩子,有些时候我想从她身上找到一些答案,毕竟我以前也不是很懂女生思维,说话总惹橘猫生气。 但是她和橘猫又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,她给人的感觉很自然,有点大大咧咧的性子,是不爱读书但很有灵气的一个姑娘, 她说自己写作文很厉害,我有幸拜读过几篇,文采果然同我不相伯仲。 正是这样,才感觉和她聊天就可以有原则地畅所欲言,尽管我自闭的时候不爱说话。 可能在一些时候,朋友比恋人更加适合倾诉,只是我从来没有倾诉过,我不觉得自己是一个痛苦的人。
或许达成了共识,没有必要进一步了解对方身上发生的故事。
其实我能感受到,同行的延有一些喜欢上她了,有的时候他会想得很多,有些时候对我流露出些敌意,我也没有说破。 我不知道最终他有没有私下向她表白过,他也是一个温柔的人。 其实被她吸引的男孩子应该挺多的,我班上最后一排有一个很安静的男生,某天晚上托人转交了写了好几页的告白书,并买了杯奶茶放在我们锁车的位置。 其实具体的情景我也记不太清了,可能是托人转交,可能是亲自送达,也有可能是放在奶茶附近。 我去停车棚找她的时候,她收下了手写的书信放进包里,问我们要不要喝奶茶,两个男生都不说话。 我知道那个戴眼镜的男生就在三楼走廊的扶栏上悄悄望着,身后还有起哄的人。 奶茶被悄悄地处理掉了,也没有什么多余的答复,这也是我心中想到的最干净又体面的拒绝方法。 戴眼镜的男生本就内向,后来更加不爱说话,他在人群中的存在感越来越低了... 这就是青春狗血。
我当时有一些害怕,因为如果她接受了表白,我就不知道了晚上回家的时候可以去逗谁开心,和谁聊天了。 我甚至在想,这件事情发生以后,我和延每天晚上回家的情景,两个男生相对无言,那会有多尴尬。 我不赞成陌生人在高考前表白,表白应当是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事情, 就像我还搜集不齐再去找橘猫的勇气,有太多未知性,人生没有统一的天气预报,你以为的风和日丽,可能在她心中是一场泥石流。
所以要珍惜眼前的人和事物。
2016 年 8 月 21 日,高考完之后,成绩已经出来了,我去她家帮她搬旧书去卖。 因为很多人从外地来这里读书,都是租的房子,毕业了就不怎么来这儿了。 她的家和橘猫一样在教师公寓,因为她妈妈是学校的老师。 这是我过了一年后再次去到那个小区,利索地将东西搬上师傅的车,师傅准备去称重站。 我第一次坐上她的小电驴后座,跟在师傅的车后面,我有些拘束,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。 路过橘猫原来住的那栋楼时,我往上面看了看,却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描述那时的感受。 她的头发有一股淡淡的香味,风一吹,这头发就在我脸上拉风起来,我就愣在原处。 我想起有的时候散步,也能闻到橘猫身上的味道,我和她说这是只有我才能闻到的,她不相信。 到了目的地后,我赶紧下来,有点脸红。
帮忙搬完书,当然要有一些犒劳,我们去新校区大门对面的奶茶店坐了坐,她请我喝奶茶。 我看她喝奶茶嘬底料的样子很呆,一股娇憨之气,拿出手机准备偷拍。 她白了我一眼,说不许拍,我就傻笑着说不拍了,其实刚好捕捉到她翻白眼的样子,很好玩。 我们聊了聊后面的打算,其实我们两个对于高考这件事情好像都没有看得那么重。 由于中午还要去参加一个同学在另一个地方的酒宴,我看看时间发现有些紧张, 她说用小电驴载我过去,我摸摸脸又紧张起来,因为被头发撩弄会很痒。
我们出发前还在附近的一家文具店分别买了些东西,我办了张本地的会员卡,这样付费便宜些,尽管后来再也没用过。 她和我说百乐笔很好用,她别的笔都不用,然后将一支她喜欢的型号 V5 送给了我。 后来上大学,我也只用百乐笔,直接网购了一盒,至今没用完,只是我也觉得其他的笔都不好用。
喝完奶茶,我又坐上她的小电驴,可我还是不敢乱动,因为我希望她是我永远的好朋友,不想留下坏印象。 她将我送到目的地后,和我说完拜拜就离开了。我突然觉得我能这样洒脱真好,然后转身走向同学办酒宴的那家酒店。 我也知道以后可能再也和她见不着面了,如今偶尔还会有微信的寒暄和朋友圈的互动, 她私底下很皮地用 “爸爸” 霸气自称,我也乐意附和她。 我知道以后的交流只会越来越少,可那又怎么样呢? 我觉得我比从前成熟了一些,我们都会有自己努力奔向的远方。
她无疑是我生命中比较重要的一个人,但我对她的感情不是对未来长远的期待,尽管我知道或许很适合,可我只是很纯粹地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时间。 我们微博互相关注着,有一次她不小心建立了一个微博好友圈,她很笨的,以为自己的账号退群就行了, 结果我变成了第二个群主,只好代她手动一个个地将其他人清理出去。
其实我登陆账号的时候才发现,我都好久好久没有用微博了。
我又想起,复读那年晚自习休息的时候,我和同班的阿光哥、铭超哥经常去吃麻辣烫, 我和他们提到过她,他们总要调侃我:“喜欢她就勇敢上啊!” 吹牛的时候,我也敢拍桌子假装一脸认真:“靠,信不信我明天分分钟就泡她回来。” 然后阿光就笑得不行,捶胸顿足地说:“我好苦啊!” 他在模仿我感叹命运,因为那个时候阿光哥喜欢叫我“苦卵”做乐子。 我也学他的样子:“我好苦啊!”这才是本色出演,阿光哥是学不来的,逗得一旁的铭超哥笑得喘不过气来。 我也偶尔和一起吃辣条的同桌浩澜兄与军华兄提起她,回家的路上也喜欢同她和延讲辣条 Boys 的日常。 毕业后,我就再没和人主动提起过她了,她就像一场春雨过后,我心底的池塘不断泛起的涟漪,我如今也很少想起她。
而实际上,我一直都知道,那个女孩对我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。 她好像在冬天送给我火柴的小女孩,我本蜷缩在墙角发抖,却在黑暗中突然窜起明亮而微弱的火焰。
上大学后,有一次她给我发了她家乡莲花的图,我评论说“真好看,我想莲藕更好吃”。
她说可不是吗,我老家这边就这风景特美。她的家乡在广昌,叫我有空来玩。
隔着屏幕,我顿住,然后打字,嘴角微微的上扬:“好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