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光同尘
最近的晚上偶尔出来陪父母看看剧,一边回味《琅琊榜》,一边追《庆余年》第 2 季。
权谋剧看多了,其实也会审美疲劳,毕竟老戏骨的角色太难代入,而看剧的人习惯去从角色身上寻找自己的影子。 青少年时期看多了中二的热血动漫,总以为自己会是那个救世主,但长大后才发现,自己只是个普通人,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。 人穷志短,马瘦毛长。像范闲这样的大男主的角色,总是那么耀眼,可又显得那么不真实,我大概过了享受爽文的年纪。
这一季唯一让我能留下印象的角色,是由余皑磊饰演的邓子越。
我并不是在安利这部剧,只是想记录一下让人共鸣的一段对话:
范闲: 几天没来,一处还好吗?
邓子越: 托提司大人洪福,一切正常,都是井然有序。
范闲: 大伙儿私下怎么说我?
邓子越: 自然是对大人景仰有加呀。
范闲: 真的?
邓子越: 真的。
范闲: 我猜猜。刚来一处的第一天,说得冠冕堂皇,结果当天就收了戴公公三千两,说一套做一套,要钱不要脸,是这么说的吧?
邓子越: 绝无此事。
范闲: 你就吃这个?
邓子越: 让大人见笑了。
范闲: 一处今天不是炖肉吗?
邓子越: 我就对付一口,手头有许多没做完的事情。
范闲: 听说一处炖肉的钱是从官账上出的。
邓子越:自然,大人训诫之后,谁还敢瞎收礼呀。
范闲:那这肉钱是哪儿来的?
邓子越:不是大人说的从账上出的吗?
范闲: 一处的账我看了,这几日有出入,多了五十两。所以从中取出一些银子,炖个肉,也算是慰劳一下同僚们,这些你都知道吧?
范闲: 我知道。
范闲: 这五十两是从哪儿多出来的?
邓子越: 处里杂务繁多,不过是区区五十两,无伤大雅的事情。
范闲: 那天在检蔬司,王启年塞给你的银票是多少钱?
邓子越: 回大人,五十两。
范闲: 你把这钱记在一处官账上了。
邓子越: 属下本来就欠处里的银钱,所以就还上了。
范闲: 欠账?有凭证吗?
邓子越:[摇头]
范闲: 这几日我看了你的文档。邓子越,检蔬司这么多年送来的云梦鱼,你是一条也没拿过。
邓子越: 大人,属下是不爱吃鱼啊。
范闲: 既不爱吃鱼,也不爱吃肉,是吗?一处今日炖肉,可以说是用的你的钱,你自己在这儿啃这个,怎么着?嫌这钱脏?
邓子越:属下不敢。
范闲: 有什么不敢的?你也不是一次、两次了。检蔬司这么多年送来的可不只是鱼肉,山珍海味,天天翻新,处里同僚人人有份,只有你不要。除此之外,京都各部送来的各种名贵礼物,什么玛瑙麻将、白玉骰子,你是一概不收。邓子越,你很廉洁嘛,你了不起呀。但是我就不明白了,既然你这么廉洁,你怎么不上报呢?
邓子越: 属下知罪!
范闲: 你别着急跪啊。我是在问你的罪吗?我问你为什么不上报。
邓子越: 大人,官场嘛,就是为人,真的没有必要得罪人。是吧?
范闲: 是吗?这是现在的你。曾经的邓子越可不是这样的,当年的邓子越慷慨激昂,院里边有谁欺上瞒下,谋取私利,都被你指着鼻子骂过,甚至包括你的直属上司。
邓子越:惭愧,惭愧啊。属下当时愚钝嘛。
范闲: 从什么时候开始不骂了,改成跪了?
邓子越: [未回答]
邓子越: 回大人,我... 当时不谙世事,行事张狂,属下现在懂事了。
范闲: 你懂什么了?
邓子越: 属下懂得,做官不可特立独行,该与光同尘哪。
范闲: 与光同尘?那那鱼你就应该拿呀。与光同尘?衣服都穿不起了是吗?
范闲: 邓子越,定州寒门出身,曾在边军养马。当年边军有都尉假造账册,藉买马料为名骗取官银。是你,在重重包围中杀出条血路,将罪证送到鉴查院,院长念你孤勇刚直,特许入院。我说得没错吧?
邓子越: 没想到大人连这都查了。
范闲: 你家境贫寒,年少时也曾立誓:“财可以缺,志不能穷。” 当年在定州,一身鲜血杀进鉴查院大门,要求伸张国法的样子,你还记得吗?
邓子越: 回大人话,记得... 记得...
范闲: 那你现在是不是觉得那时候很蠢啊?
邓子越: ... 世间多不公,以血引雷霆。蠢就蠢了嘛,大人。
范闲: 好一个「蠢就蠢了」,邓子越,是什么把你变成现在这样?腰也弯了,膝盖也软了,不知当年的你看到现在的邓子越,会不会大哭一场啊?
邓子越: 大人,做官嘛,人情世故啊,大人。
范闲: 我知道。曾经你有机会可以升任副主办,结果就因为仗义执言,一降再降,最后被贬成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小主簿。这么多年,所以你服软了?
邓子越: 服,早都服了。
范闲: 那你软就软得彻底一点,邓子越,不是与光同尘吗?都已经这样了,五十两银子有什么可值得上报的?送到门口的礼物有什么不能拿的?既然这样,还守那点规矩干什么?你是想给自己留点脸面,还是想别人夸你有气节?
邓子越: [未回答]
范闲: 我问你话呢。
邓子越: 大人,你看我这个样子,早就没气节了。我邓子越,只求一个独善其身嘛。独善其身就好了嘛。
范闲: 那咱俩差不多。说实话,我求的也不过是独善其身罢了。我要是看见看不惯的,我就不太想忍,跟我有仇的我就得报,我这脾气在京都混到这地位,凭什么呀?
邓子越: 就凭大人,志谋深远,远非常人所能及。
范闲: 跟这关系不大。
邓子越: 那就是大人... 文采惊世骇俗?
范闲: 那就更扯远了。
邓子越: 属下还真就不知道了。
范闲: 因为我有人罩着,我这脾气要是没有长辈们罩着,在京都活不过三天,对吗?做好人、守底线,最好先有个靠山,邓子越,你有吗?
邓子越: 属下没有。
范闲: 现在你有了。
范闲: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靠山,你可以试着找一找曾经的那个自己,试着把底线往上再提一提,别怕闯祸,我给你兜着。我知道你现在不能全信我,不急,咱们看人不看他说什么,看他怎么做。走吧,先办事。
世上难遇范闲,大部分时候,我们都是邓子越,那个选择与光同尘的邓子越。